坚持问题导向研究中国经济问题——袁志刚院长在2014级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研究生新生主题教育会上的讲话

西方经济学自凯恩斯以来发展迅速，在研究方法论、技术手段等方面都取得了重大的进展，是人文社会科学发展的典范，值得我们追赶和接轨。但是，西方经济学的发展是以西方发达市场经济的问题为导向的，很多现成的模型并不适合中国问题。如何在中国经济问题研究中坚持问题导向，而不是文献导向和技术导向，这是非常重要的。西方经济学尽管发展迅速，但还远没有达到完全成熟的地步。经济学的方法是多元的，数量方法和计量方法只是其中的一类方法，研究方法创新的空间还是很大的。经济学家要关注大问题，当然，我不反对做计量，只是不能所有人都投入到这其中。经济学不是纯科学，而是非常复杂的人类活动，它没法和自然科学完全一样，因为人有思想感情、有宗教信仰，社会运动中有相互影响，有预期，等等。在中国有很多经济学人，对经济问题的思考，越来越被数学方法而左右，被文献所左右，有学术而没有思想，为了计量而计量。当计量经济方法无法解决活生生的经济现象时，只能通过不断地寻找工具变量去解决内生性问题。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人和社会，以纯科学的思维对待经济问题，那么很有可能将会走向歧途。

最近有一本书非常热门，叫《21世纪的资本》。这本书的作者皮凯迪，本科毕业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数学专业，数学底子非常好。巴黎高师学生是每年通过法国全国激烈的选拔考试产生的精英，1988年到1993年，我和皮凯迪几乎是同时在法国高等社会科学研究院进行博士研究生阶段的学习，这个被称为DELTA的经济研究机构，由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巴黎高师和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共同建立，聚集了法国著名的一批经济学家。皮凯迪毕业后就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教了两年书，他发现，主流经济学在搞的计量经济学道路并不是他的梦想，他的梦想是重新回到法国巴黎的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教书。这就很有趣：目前主流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尤其是计量经济学的方法对经济学的发展是有意义的，但是这样的研究方法会使经济学的门路越来越小，研究的问题越来越细，沉浸其中不跳出来的话，社会上有些“大问题”会被忽视。

于是皮凯迪回到法国，开始酝酿这本书，开始研究“大问题”，历时15年。中国有十年磨一剑的说法，他是二十年磨一剑。《21世纪的资本》有一个非常宏大的历史视角，夯实了300年的数据，带有很强的法国编年史学派的痕迹，这很了不起。他有一段说得非常好，经济学是社会科学的一个分支，和历史、社会学、人类学及政治学是并存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从美国回归法国，与法国一批思考大问题的同事一起做研究，因为法国社会科学有多学科交融的氛围。

他研究了西方国家非常长时期的税收与财富分配资料，指出资本回报率基本上都是大于经济增长率，资本收入的增长大于劳动收入的增长，拥有资本的人越来越有钱，资本相对缺乏的人越来越贫穷。具体到中国问题上来，目前，我们担心，中国正在步入“中等收入陷阱”。如何应对？中国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形成中产阶层，人力资本的投资很重要，而不是马上搞“财富的均贫富革命”。就目前阶段的重点来讲，市场机制决定要素价格，对财产权的适当保护，形成稳定的法律预期，都是十分重要的。当然，并不是我们不要关注财富差距和收入差距问题，我们也要开展各类税制改革，尤其是对于房地产，建设廉租房供应体系，改善各类社会福利政策，都很重要。

目前，全球经济正在进入“双速增长”时代，新兴经济体与中国经济体的重要性日益显著。我们必须认识到，中国经济的转轨是人类历史中的大事，也是经济学少有的实验机会。中国经济学必须抱有“经邦济世”的使命与责任，我也借此向你们2014级的研究生提出更高的要求，要积极思考，勇于探索，不仅要通过学习和努力实现个人理想，更要牢记经济学经邦济世的使命，要在实现个人理想的同时，努力推进中国金融、贸易的开展，推动实体经济的发展，最终实现个人梦与中国梦。